运维 · 2023年11月7日 0

曾经对程序员最好的公司,倒下了

来自:码农翻身(微信号:coderising)

硅谷有一家公司,它发明了同时代最好的CPU,最好的操作系统,最好的编程语言,但是由于傲慢和目光短浅,在短短二十多年间就走到了尽头。


它就是Sun Microsystems,硅谷最让人惋惜的公司。




1


Sun的出现是个巧合。


80年代初期,两类计算机占据着市场,一类是小型机,例如DEC的PDP系列;一类是正在冉冉升起的PC , 运行微软的DOS系统,还有苹果的Macintosh。 




小型机性能强大,但问题是它是大家共享的,不能一个人完全占用,并且价格昂贵。


PC价格便宜,但是性能不足以运行一些商业应用。


当时芯片设计正慢慢地从手工绘图转移到计算机辅助设计(CAD),非常需要性能强大的计算机。 


(计算机辅助设计)


为了和PC区分开来,这样的计算机被称为工作站Workstation),机会窗口就这么出现了。


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Andy Bechtolsheim受到施乐Alto电脑的启发,在斯坦福设计制造了一台叫做Sun workstation的电脑。


这台电脑使用摩托罗拉的68000 CPU,实现了3M的指标:


每秒运行一百万次指令(1 million),1 Megabyte 内存,1 兆像素光栅扫描位图显示器。


(著名的摩托罗拉68000)


可惜斯坦福大学对这个工作站不上心,建造了10台以后就不想弄了,Andy想把硬件设计授权给一些制造商,竟然没人感兴趣!


可见在一个大机遇来临时,大部分人都是看不到的。


幸运的是,一个叫做Vinod Khosla的人意识到了Sun Workstation 的商业价值,因为Vinod Khosla曾经是一个EDA软件公司创始人,公司开发出了软件,但是找不到强大的硬件。


Vinod Khosla 立刻怂恿Andy创业, 他拉来了自己在斯坦福商学院的同学Scott McNealy,然后撰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,迅速获得了风险资本的资助。


随后,创业团队的第四个成员,大神Bill Joy正式加入。


(Bill Joy的故事,参见这篇文章《那些神一样的程序员》)


Vinod Khosla  — CEO

Scott McNealy  — 负责制造

Andy Bechtolsheim  — 负责硬件设计

Bill Joy — 负责软件设计。


这又是一个创业的梦幻团队!


当然Sun公司也有竞争对手,例如Apollo 公司也在制造工作站,有些CAD公司甚至会自制系统。但是Sun的优势在于它充分整合利用了市面上的硬件和软件


CPU用摩托罗拉的,硬盘用富士通的,操作系统用Bill Joy 搞出的BSD Unix。 


此时BSD已经内置了TCP/IP,可以让用户跨网络协作。


BSD 后来演化为SunOS ,最后变成了著名的Solaris



Solaris在八九十年代是个非常先进的Unix操作系统,以对称多处理,支持大量CPU著称。


用户可以任意地增加CPU横向扩展系统的性能,最多支持上百个,而后来Windows也就支持4~8个Intel CPU。


在这一点上Solaris把Windows甩出好几条街。


大神Bill Joy后来设计了著名的NFS文件系统,让客户端通过网络访问文件时就像访问本地存储一样。


Sun工作站价格便宜,一个人就可以拥有一台性能强大的工作站,这太爽了。 




Sun的工作站大受欢迎,公司开始疯狂增长, 第一个财年收入850万美元,然后是3900万,1.1亿,2.1亿,4.5亿,10亿。 


Sun发展速度太快,以至于合作伙伴都跟不上了,最典型的就是摩托罗拉,但是Sun对CPU的需求摩托罗拉根本满足不了,一个bug都需要摩托罗拉花费2年时间去修复。


Sun测试了Intel的CPU,发现性能根本不能满足需求, 于是Bill Joy建议开发自己的CPU,采用当时最流行的架构RISC(精简指令集)。


新的CPU就是著名的SPARC,它比当时流行的CISC(复杂指令集)架构的处理器快得多,很快便占领了RISC处理器市场,奠定了Sun在高端CPU的领先地位。



手握最先进的操作系统和CPU,Sun依托工作站达到了公司的第一个巅峰。 


2


危机就在90年代初埋下。


在遥远的芬兰,一个叫Linus 的大学生无意间开发了一个叫Linux的操作系统,他把Linux开源,在广阔的互联网上和其他爱好者跨国界协作,这种全新的模式展示了蓬勃的活力。


微软借助IBM PC兼容机已然成为桌面操作系统霸主,Bill Gates把目光瞄准了服务器和工作站,他从DEC挖来了“硅谷最牛的内核开发人员”David Cutler。



在David Cutler的领导下,微软夺路狂奔,开发出了Windows NT。



Windows NT也支持网络,支持多用户,比之前微软的操作系统要稳定得多,可靠得多。


再加上微软建立的庞大生态系统和操作习惯,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用户。IBM、惠普这些巨头也跑来捧场,都采用Windows NT来制造工作站。 


此时Intel CPU在摩尔定律的驱使下也是越来越快,终于超越了RISC。 


Windows NT + Intel CPU,开始不断蚕食Sun的工作站市场


Sun没办法,开始转型,做垂直整合,向企业级服务器市场进军。 


Sun的优势是从硬件到软件,从软件到网络,都有自己一套。并且有Solaris和SPARC这两个双子星,可以任意扩展,构建计算机非常强大的服务器。


90年代后期,Web开始兴起,Web服务器市场变得比工作站更大。


大网站eBay, Yahoo,Dell甚至微软都在大量使用Sun的服务器。 


如果这个时候你去参观数据中心,会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机架上,都是Sun的服务器集群。




Sun再次获得疯狂增长,每年增长达到50%~60%!


1995年,Sun公司的一帮杰出的工程师又发明了Java这个跨平台的语言,然后提出了J2EE这个企业级计算框架,IBM、惠普、Oracle、BEA等公司纷纷拥抱Java,俨然有成为下一代计算平台的趋势。




此时的Sun公司好似烈火烹油,鲜花着锦,市值高达2000多亿美金,高居第一,达到了它的第二个巅峰。


3


不幸的是,2000年美国互联网泡沫破灭,大量的网站破产,伴随着大量的服务器被抛到二手市场, Sun的服务器一下子卖不动了。


Sun的销售额直线下降,很快陷入亏损,市值像坐了过山车一样迅速滑落。




Sun公司拥有技术领先的操作系统Solaris,SPARC CPU,互联网泡沫过后为什么一蹶不振了呢?


主要原因就是Linux成熟了,大家发现,用廉价的Intel PC + 免费的Linux,也可以组建计算力强大的Linux集群,Google就是杰出的榜样。


“该死的”IBM竟然宣布投资10亿美元,彻底拥抱Linux, 这个示范效应实在太强,越来越多的公司转到Linux阵营。


这一下Sun的企业级服务器市场业务彻底完了!


Sun之前的股票代码是SUNW,表示Sun Workstation, 后来表示Sun Worldwide,正好反映了Sun的两个时代。


后来Sun的股票代码改成JAVA,也反映了这是Sun剩下的最大的资产。 


具有讽刺意味的是,Sun发明了Java 和 J2EE,但是却并不知道如何用Java去赚钱。


你使用Java,下面可能是WebLogic/WebSphere/Tomcat等应用服务器,MySQL/Oracle数据库Linux操作系统+Intel CPU,这些东西和Sun一毛钱关系都没有!


Sun每次宣传Java,最终都会指向它的硬件,本质上,它是靠硬件来盈利的。


Sun公司努力地挣扎了几年,到了2008年经济危机,投资者再也无法忍受Sun的持续亏损。 


2009年,Oracle用74亿美元收购了Sun, 太阳正式落山了。


4


Sun是一个对员工非常好的公司,福利待遇就不说了,如同现在的Google。


最关键是这里有着特别强的工程师文化,技术人员可以做主,只要你把工作搞定,没人关注你到底是怎么干的。


在这里,冒险会得到奖励,失败不会受到惩罚,结果就是前所未有,无与伦比的创新氛围。


很多Sun的员工回忆起来都说:“在那里工作实在太棒了”,“这是最好的公司”, “真是old good days, remember them.


技术人员做主也是一般双刃剑,技术人员根据自己的“品味”创造了伟大的产品,但是却没有考虑市场。


依靠领先的技术,不考虑营销和市场,可以成功几次,但是不可能一直成功。


Sun公司缺乏一个像Bill Gates那样的商业+技术的奇才,把这些伟大的技术给整合起来。


Sun的成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,80年代靠工作站,90年代靠服务器,两次走向巅峰。


当真正的打击到来,Sun在一年内就陨落了。


表面看来,Sun败给了Intel和Linux,本质上,Sun败给了自己。


最后,列举下从Sun走出的著名人物,纪念下这家伟大的公司:


Satya Nadella 微软CEO
Eric Schmidt Google董事长兼前CEO, Lex的共同开发者
庄思浩 BEA创始人 ,CEO
Chris Malachowsky Nvidia的联合创始人
Whitfield Diffie 图灵奖获得者,公钥密码体系先驱
James Duncan Davidson Tomcat作者
Marc Fleury JBoss作者
Bob Scheifler X-Windows领导者
Paul Buchheit GMail发明人
Joshua Bloch Java大牛,Effective Java作者
Brendan Gregg DTRace作者
Lars Bak Java HotSpot作者,V8作者

作者简介:

刘欣,著有畅销书《码农翻身》,《半小时漫画计算机》,前IBM架构师,领导过多个企业应用架构设计和开发工作;洞察技术本质,擅长用故事去讲解复杂技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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